掘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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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墓

    “这个是什么药?”颜以冬好奇地问。
    “你没用过?”
    “没有。”颜以冬实话实说。
    “那这个你总认得吧?”江昭阳又递给她一盒东西。
    那盒东西她当然不陌生,因为她前不久刚买过冈本001,她低头又看了看刚才那盒“米非司酮”,突然心尖一颤,“难道……这个是打胎药?”
    江昭阳无声地点了点头,仿佛这个东西的出现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他把它拿出来之后,便扔到一边,继续翻找着其他东西。
    几分钟后,屋内再度恢复了安静,颜以冬看到他手里突然多了一本红色证件,他打开看了一眼后,马上掏出手机拍起了照片。
    借着闪光灯启动的白光,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本证件上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是一个男人的半身像,那人一头短发,五官俊朗,身材看起来瘦瘦的,跟现在的“小鲜肉”很像。
    江昭阳拍完照片之后,把那个证件放回了原处,然后小心地放下了床头,重新把暗格挡住。
    “好了,走吧。”他收起手机,便利落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刚才那个证件上的男人是谁?”颜以冬感兴趣地追问道。
    江昭阳又重新把手机掏了出来,给她看了刚才拍的照片。
    那是一张东北林场的护林员证,证件上的人名叫秦朗。
    “这人是秦玉的父亲?”颜以冬猜测道。
    “应该是。”江昭阳的回答模棱两可,“不过,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所有的麻烦都是因为这个人而起的。”
    “麻烦?你是指什么麻烦?”
    然而江昭阳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看她,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举动——他围着房子转了起来。
    他一边转,一边还朝山下张望着。这时太阳已经隐藏在了群山后面,四周的山野虽然依旧被笼罩在淡灰色的阴影之下,不过山下的房屋已经隐约可见了。
    江昭阳朝颜以冬招了招手,然后朝西侧的一个方向一指,“还记得那个地方吗?”
    颜以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已经被山崩的流石和泥土掩埋得一塌糊涂,她闭上眼睛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那不是第一起案件的案发现场吗?”
    “那还记得那东西的足印是在哪个地方发现的吗?”
    “佟姐说……好像是在屋后。”
    颜以冬刚说完,又朝刚才的那个地方看了一眼,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吓出了一身冷汗。
    案发现场——野兽足印的方向——秦玉家,三者俨然在一条直线上。
    “你是说……”颜以冬忍不住喘了一口粗气,调整了一下呼吸,“那东西杀完人,很有可能回到了这里。”
    江昭阳摸了摸下巴,“至少……它很有可能经过了这附近,或者沿着你的思路,我们可以想得再大胆一点——它就是从这里出去的,杀完人之后又回到了这里。”
    颜以冬看着从远方村庄烟囱里缓缓飘出的渺渺青烟,忽然间丢掉了初见这个村庄时的美丽幻想,这里可不是什么迷人的“桃花源”,曾几何时,这里已经变成了野兽和人类的“狩猎场”。
    ·
    他们回到村委会时,已经接近七点了,大院里早就挤满了人。有赶来看热闹的村民,有刚吃完早饭准备继续进山洞救人的民警,还有杨二狗组织的“掘尸队”。
    江昭阳对着人群看了一圈之后,对正在喝粥的刘队招了招手。
    “刘队,开棺的事情,秦玉同意了吗?”
    “她的思想觉悟还是挺高的,我一说她就马上同意了。”
    江昭阳点了点头,朝杨二狗喊道:“行了,走吧!”
    “你不吃早饭了?”刘队在身后关切地问。
    江昭阳朝他摆了摆手,随后对身旁的颜以冬说:“你就不要去了,喝点粥,然后回房间休息吧。”
    谁知颜以冬却表情倔强地摇了摇头。
    因为她心里清楚,此刻在这个四面环山的“猎场”里,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相对于留守在专案组的视线里,她宁愿陪在经验丰富的“老猎人”的身边。
    ·
    佛手坪的墓地在一块西南朝向的山坡上,山坡的四周种满了银杏树,十一月的山风一吹,满地金黄。
    秦玉母亲的遗骨和毛桃被埋在了墓区的最西边,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土堆,上边长满了荒草。
    杨二狗带着“掘尸队”停在了墓地旁边,他把铁锹插·进土里,给江昭阳递上了一支香烟,江昭阳朝他摆了摆手,从兜里掏出了一盒还没开封的红双喜。
    “江队,现在挖吗?”他面色着急地问。
    江昭阳叼上了一支烟,无声地点了点头。
    杨二狗哈哈一笑,表情兴奋地招了招手,站在他身后的五六个村民随即一哄而上,铁锹起落,泥土翻飞,挖坟的速度竟然快得有些超乎想象。
    反正现在闲来无事,江昭阳朝昨天积极发言的秦老四招了招手,“你过来,我问你个事。”
    秦老四有些惧怕地看了杨二狗一眼,杨二狗现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坟地,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他马上一溜烟地跑到了江昭阳的身旁,在回答了他的几个问题之后,又一溜烟地跑了回去。
    这时,地面已经被刨出了一个大坑,一口有些腐朽的棺材和一个污浊不堪的木箱子很快便露了出来。
    那口实木棺材自然是秦玉母亲的,那个只有棺材一半大小的木箱子应该就是为毛桃量身打造的“监牢”。
    杨二狗朝江昭阳看了一眼,江昭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直接打开就行了。杨二狗倒也不含糊,麻利地跳了下去,把铁锹插·进了木板缝里,轻轻一用力便撬开了。
    所有人同时把脑袋凑了上去,箱子的内·壁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抓痕和血污,但是并没有猴子的尸骨。
    杨二狗瞬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跳骂道:“哪个板马日的把这畜生挖走了?”
    颜以冬看到江昭阳微微一笑,随后又表情狐疑地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她问。
    江昭阳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面朝秦老四问道:“这猴子被活埋之前是不是受过伤?为什么这里面有这么多血?”
    秦老四看了杨二狗一眼,假模假样地一笑,“应该是它自己不小心把爪子挠破了,你看这箱子都快被它挠成筛子了。”
    江昭阳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箱子一眼,突然神色鄙夷地一笑,目光如电,直刺秦老四的双眼,“一个小猴子的手指破了能流多少血,能把这一个箱子都染成红色?你忽悠谁呢?”
    秦老四表情尴尬地看了一眼坑里的杨二狗,随后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
    “你们几个知道吗?”江昭阳向他身边的村民询问道。
    所有人瞬间全部看向了坑底的杨二狗,又瞬间全部选择了默不作声。
    江昭阳的表情忽然变得异常冷漠,他又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用力抽了两口,随后指了指站在坑底的杨二狗,朝身后的民警说道:
    “铐起来,带走!”
    两个民警同时一愣,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还没等掏出手铐,杨二狗就自己招了。
    “哎……江队,我杨二狗一人做事一人当,就不用麻烦市里的同志了,那猴子是我弄伤的。”
    江昭阳看着他站在坑底,还拍着胸脯,一副英雄气概直冲云霄的嚣张模样,饶有兴味地一笑,“那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把它弄伤的,是先用柴刀卸了它的一支胳膊,然后又砍掉了它的十根脚趾?”
    杨二狗一愣,没想到江昭阳能猜得如此精确,他马上指着秦老四的鼻子骂道:“老四,你个板马日的敢告老子的黑状,狗东西……”
    这下可把秦老四吓坏了,他面红耳赤地连连摆手道:“我没有啊,我没有……”
    “不是他说的,是我通过证据猜的。”江昭阳替他澄清道。
    “哦。”杨二狗长叹了一声,“不过有一个地方你没说对,我是先砍的它的脚,然后再断的它的胳膊。”
    江昭阳笑了笑,“都一样。”
    杨二狗毫无罪恶感地也跟着一笑,后面的刑警在这时表情踌躇地问道:“江队,那这人还抓吗?”
    江昭阳连忙摆了摆手,他本来也没准备真抓人,只不过想吓唬杨二狗一下。
    秋风袭来,几片黄色的银杏叶落进了墓坑里。江昭阳熄灭了指间的香烟,突然跳了下去,他围着那个用旧木板钉起来的箱子看了一圈,然后问道:
    “那猴子被你活埋的时候,有多高?昨天老秦说有一米二左右……”
    杨二狗想了想,也用手大体比划了一下,江昭阳看了一眼,也就一米出头。从身高上看,跟自己昨天见的那个大家伙明显不同,但从断趾上看,它们又绝对是同一个生物。
    “也就是说……秦朗当年带回来的是个小猴子,它被活埋的时候,个子还没长起来。”江昭阳在心里默默断定道。
    同时,他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猴子,能长得那么高,那么壮?
    “你们谁知道那个猴子学名叫什么吗?谁在电视上见过和它长得差不多的猴子吗?”
    面对江昭阳的疑问,大部分村民表情很迷茫,最后还是秦老四出声回答道:
    “秦玉他们家住得远,平时跟村里人没有什么来往,我们很少有人见过那只猴子,再加上他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那猴子平时肯定吃不饱,都饿脱相了,最后埋它的时候吧,它身上又脏,就算我们在电视上见过也肯定认不出来。”
    江昭阳听罢,觉得他不像在说谎,只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他又围着箱子转了几圈,把每个角落的细节都看清楚之后,又确认了另一个事情——毛桃绝对不是靠自己逃出去的。因为整个箱子虽然早已腐朽不堪,但并没有从内部破坏的痕迹。也就是说,毛桃在被活埋之后,确实是有人从上面挖开了这个墓穴,然后把它救了出去。
    “救它肯定是发生在它被活埋后的五六个小时之内,因为氧气有限,太迟就来不及了。
    那救它的人会是谁呢?
    是村里的人,还是……和它同族的野兽?”
    想到这里,江昭阳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案子还真是复杂。
    他踩着箱子,从坑里爬了上去,围着这大小两个“棺材”转了几圈之后,他的身体忍不住轻轻一颤,脚步也随之猛然一停,他指着旁边那口大棺材对杨二狗说:
    “把这个也打开。”
    杨二狗的眉毛瞬间挤成了一个疙瘩,大白天让他去撬一个猴子的“棺材”他能“助人为乐”,但让他开一个死了多年的女人的棺材,他还是觉得有些晦气。
    不过在他看到上面的“领导”脸上毋庸置疑的神色之后,依旧朝边上的亲弟弟杨铁柱招了招手,“铁柱,找根撬棍去。”
    因为棺材一般都有棺钉,不用工具单靠人力根本打不开。
    谁知江昭阳在这时竟然出声说道:“不用了!”
    随后他便跳了下去,用手指扣住棺材盖的边缘用力一掀。
    随着“吱”的一声,整个棺材盖已经偏到了一边。
    围观的人群中忽然掀起了一阵骚·动,不少胆大的伸长了脖子朝棺材里看着,但像颜以冬这种胆小的则几乎立在原地没动。
    几秒钟后,她忽然间听到了一声刺耳的惊叹:
    “搞么斯唦,这个也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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