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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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医疗完毕想想还是不太死心,吐了漱口水,又问,“周医生你要不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周栖写着病例,“反正不是你这类型的,小屁孩。”
    纪子霖烦乱地抓一把头发,“最烦你们这些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动不动管我叫小屁孩。你倒是说说看让我有个目标嘛,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就发展成什么类型的!”
    周栖瞥见病历卡的塑料套里夹着他某次洗牙前的血常规报告。
    “你是o型血吧?”
    “是啊怎么了?”
    “我喜欢ab型的。”
    “…………”
    诊室里18岁情窦初开恋上医生姐姐的青少年一脸生无可恋,诊室外的苟沐瞪大双眼。
    今天宗晋到公司开会,苟沐让酒吧里的小五送他来的,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有人和周医生表白。
    他赶紧掏出手机,“晋哥,你有情敌啦!”
    说完朝玻璃门里张望一眼,“一个毛还没长齐就觊觎我们晋哥女人的小狗贼!”
    第15章
    宗晋接到苟沐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今天第二个会议,主要敲定他监制的第一部电影的主创团队和演员。
    他单手作势下按,暂停了下会议进程,一边听苟沐在手机那端咋呼一边起身走出去。
    “哦?”听完苟沐的叙述,宗晋眉心微挑,“那周医生怎么回答的?”
    “说到这个,我可佩服死周医生了。她问那小子是不是o型血,那小子就说是啊,然后她说她喜欢ab型的哈哈哈!”苟沐乐不可支,“晋哥,你真太有眼光了,就周医生这口才,你怕是以后要吃哑巴亏。”
    宗晋哼笑一声,“你上次干的好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这次再乱说话,我先让你当哑巴。”
    挂了电话,嘴角的笑意又攀上眼角,又想着明晚和周栖约的饭局,回会议室的脚步都松快了许多。
    ***
    苟沐这头刚挂下电话,后上方就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女高音,“先生,你刚刚骂谁呢?”
    苟沐梗着脖子往后瞧,一个打扮周正貌似特有女企业家范儿的中年女人,等他打完电话才出声朝他问道。
    苟沐思忖半晌没思出个结果,反正嘴里先放低姿态再说,“这位姐姐是?”
    纪子霖妈妈拉开手袋把手机放回去,朝诊室里的少年微动下巴,“你刚刚骂的人是我儿子。”
    玻璃门明净透亮,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一览无余。
    “哟,误会误会,我这给我哥们儿打电话呢,没骂人没骂人。”苟沐心想着真是背后不能说人,但面上的尴尬稍纵即逝,习惯性赔笑脸,见人说人话,身段软得很。
    刚才去上洗手间的小五回来,“狗哥,怎么啦?”
    苟沐刚摆起手,周栖听到动静开了门。
    身后的纪子霖也把背包甩到背后一侧出来,喊一声,“妈。”
    苟沐深怕惹着这位大姐姐,再坏了晋哥的好事可就是罪大恶极了,立马换上副赞赏的态度,“姐,你儿子看着可精神,少年俊才呢!”
    纪子霖妈妈是单身母亲,一个人白手起家开了一家30余人规模的信息技术公司,也不是那种在公共场合咋咋呼呼蛮不讲理的妇女,心里了然面无异色,礼貌回了声“过奖了”,又对周栖微笑着道了个别,和纪子霖一起去楼下药房取药。
    纪子霖走半道上还回过头来朝周栖眨下眼。
    苟沐同步接收,撇个嘴角,“臭小子还挺来劲!”
    小五奇怪,“狗哥,你说我啊?”
    苟沐啧一声,“去,少自作多情。”
    小五扶着苟沐上椅,摸出个烟盒捏出根烟叼嘴里,被苟沐嫌弃,“到外面抽去,这是看病的地儿,禁烟知道不?”说完笑嘻嘻对着周栖问,“周医生,你说我说得对吧?”
    周栖浅笑,“最好也不要在走廊抽。”
    小五看出他狗哥对这位周医生有那么点儿讨好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乖乖把叼嘴里的烟拿下来,“好好,我下楼去大门口抽,狗哥你完事儿打我电话啊。”
    ***
    周栖放规整钻针和扩大器,对苟沐说:“好了,等会儿预约个下次来的时间,再做个牙套就可以了。”
    趁着护士出去,苟沐又跟周栖聊起来。
    他这人心里坦直,尤其是几次打交道下来觉得周栖这人也心思单纯,再加上看出宗晋喜欢她的关系,又多生出几分亲切感来,于是说话也不绕弯子。
    “周医生,前面看病那小孩儿是不是喜欢你呢?”
    周栖:“你刚刚在外边都听见了?”
    苟沐解释:“他们老说我是钛合金狗眼,其实我耳朵也可灵了,不是故意偷听。”
    周栖也不追究,倒是想到纪子霖不满自己说他小屁孩的急躁样,为他辩解道:“人家都18周岁了,不是小孩咯。”
    “嘁,18周岁还且嫩着呢,各方面配件都还不完善,经不起几下……。”
    周栖在病例上刷刷飞书的笔尖停顿了一下。苟沐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荤话,在酒吧混久了言语难免荤素不忌,见了周栖这样的正经姑娘当然尽力克制,却也偶尔会露陷。
    他人有急智,立马找补,“我的意思是他应该还是个高中生吧,连大学都没考上就想追你一高材生,不匹配不匹配。”
    苟沐也不知道周栖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反正这职业这气质一看就特别高材生。
    周栖笑一下,继续写字,“你还别说呢,他成绩蛮好的,听说今年高考奔着清华去的。”
    “唷呵,看不出呢,”苟沐有点儿对那小孩儿刮目相看,“不过清华在北京啊,姐弟恋加异地恋,双重不保险,青少年做事情就是光有热情欠考虑。”
    周栖偏头瞄一眼,对方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衬得黑黝黝的脸庞格外生动。
    “你想哪里去了?”
    苟沐挠头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人打小就思维比较活跃,扯远了。”
    说完想到自己此行还有个重要任务,不完成怕是下次见到宗晋要双手递上人头,就等着来周医生这儿先负了荆请了罪。
    “周医生,其实说到高学历,我哥也很不错,哥大金融系硕士,人长得又帅智商又高,当时在曼哈顿华人圈都是喊得出名号的。我就在美国认识的他,亲眼目睹多少女人为他竞折腰。”
    苟沐还在忆往昔峥嵘岁月,只听得周栖淡淡飘来一句:“然后他发现其实他不喜欢女的,后来就你俩在一起了?”
    周栖明显是逗趣,语气里隐着笑,可在苟沐听来,怪棘手的。
    他端正了态度,斟酌着开口,“那什么,周医生,有个事儿我得和你郑重道歉。”
    周栖明知故问,“什么?”
    “其实我上次是和你开玩笑的,就是说我哥是基佬那次,我就是逗你玩儿一下,哪知道你当真了,我上回也没来得及给你解释。”
    周栖起身过来,递过病历卡给他,“打电话给你朋友吧,可以上来接你了。”
    苟沐有点急,也不肯接病历卡,“你可千万别见怪啊,我这人吧,有时候就是嘴欠。真的,其实我哥特别直,全宇宙第一大直男!”
    周栖又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示意苟沐接过去,“我知道啊,他都和我说过了。”
    “哎?”
    苟沐想到宗晋从自个儿这里拿走的周栖的名片,瞬间感叹哥不愧是哥,都背着自己偷偷和人家联系几回了,到啥程度了?
    这一回想不要紧,又乍然想到有一回在宗晋衣服上发现的那根黑长直的头发,嗯……怎么说呢,仔细看看好像和周医生这一头利落扎起的长发挺像的。
    苟沐接了病历卡打电话给小五让他上来。
    周栖趁着间隙多问了句,“你和宗晋是在美国认识的?”
    苟沐说:“是,周医生你别看我粗里粗气的,其实我以前家里也有些底子,爸妈看我在国内念不好书就送去国外,哪知道没过几年遇上金融危机我爸的地产公司资金链断了还欠一屁股债,和我妈俩人手一牵在家里烧炭自杀了。那时候我在美国断了经济来源,去晋哥姑妈开的餐厅打工认识的他。”
    他似是打开了记忆的门阀,说得有些停不下来。
    “他们一家人都特别好,他姑妈的餐厅可高级,按理说我不符合他们用人要求,但是知道了我的事情之后也破格录用我了,还有晋哥,一直特别罩着我,在钱方面没少接济我。厨房地界里那些个主厨帮厨找我茬要弄我,也是他出面给我立威,是真把我当兄弟看。”
    苟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回过神来,倒有些不好意思,“周医生,别怪我啰嗦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觉得特亲切,忍不住和你叨叨。”
    周栖笑了笑,“不会,我挺喜欢听你说话。”
    苟沐心想,你要是做了我嫂子,我还能讲十万个冷笑话大全给你听呢!
    小五上楼来,推门进来前还在门口哈哈地朝手心大口呼气,力图把嘴里的烟味给散了。
    推了苟沐出去,小五忍不住八卦,“狗哥,这周医生你很熟啊?”
    苟沐勾勾手指。
    小五弯下腰,被他拍擦了一下脑袋。
    “瞎打听!”
    ***
    周栖下了班沿着滨川大道往东开,去周家看奶奶。
    听奶奶说,何妈今天在菜市场喜获一只特肥美的鸭,让人现场活宰了说要晚上炖笋干老鸭汤,念叨着必须得叫栖栖回来大大喝上几碗好好补补。
    奶奶还在电话里状似无意地告诉她周常东和闻姨晚上要去参加个行业年会,晚上不会留家吃饭。
    遇到红灯,周栖刹车,顺手打开车载广播,临近过年,电台里dj的话题也绕着亲情说开。
    宽大的挡风玻璃前这座城市的夜色流淌着,每个脚步匆匆而过的人,想必都有一个值得他们赶回去的家。
    这个十字路口的车流量很大,红灯时间格外长。
    人行道有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牵着个小女孩儿的手走,小女孩儿一只手被妈妈牵着,蹦蹦跳跳的。
    周栖在电台的音乐声切进来的时候恍惚间对着那个方向微微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无声的音节。
    “妈。”
    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回想母亲的样子了。以前往往是在工作最忙碌的状态过后,得以喘息的时候会猛地想起那个人,一闪而过的念头,像一道没有一点儿征兆的闪电劈到地上。每次她都用力遏制住自己不要往深里想。
    这恍惚的一眼,让她想到自己像这小女孩儿这般大的时候,也是有妈妈的。
    她妈妈是在自己八岁那年离开家的,一走就消匿于人海再也没有了消息。周栖的外婆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她母亲和娘家那头的亲戚也一直没什么密切联系。
    周栖长大后回明州问遍了亲疏远近但凡沾点儿边的亲戚,都说没收到过她母亲的哪怕一点消息。
    至此,她才真的断了有生之年会再和那个人见上一面的念头。
    其实见不见真的还重要吗?见了又能如何,无论指责还是原谅,都已经回不去那段成长岁月里最需要母爱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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