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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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三人小心谨慎地坐在了茶室里头,郡王妃放下戴着的帷帽,露出了精致的五官,不用细看,都能辨认出那五分熟悉感是从沈晞蕴那儿来。
    郡王爷替郡王妃说明了来意。齐子辙犹豫片刻,终究答应了下来,听得郡王妃的建议,当晚就派人前去调查。
    河间最为贫困的村落里头盖着一片砖瓦房,卧房里头熟睡的妇人脖子上一阵冰凉,瞪大了眼睛。
    第028章 会错意
    瑞郡王府曾是瑞王府,当年的瑞王爷乃高皇帝之异母兄弟,在先帝多位时立下了汗马功劳,因而特敕诏令,三代不曾递减爵位。到了瑞郡王爷这代,已然是第四代了。瑞王爷府经过了整修,将超出郡王府的规格全都报到了内务府,又内务府禀告皇帝,由皇帝进行分配。
    可皇帝平日里甚少处理政务,对这些琐碎之事,更觉得耽误了他长生不老的大事,因而那些空出的院落,一直都空置,无人敢动。
    瑞郡王爷年少时也是京城未婚男子排行榜之首,颇有几分睿智之美名,更别提是那才学,更是学富五车,甚为渊博。
    因而得到了身为大伯的皇帝的欣赏,甚至还委以重任,令其出京办差事。可惜在复命归途之中却深受重伤,竖着出京,横着回来。
    一位未婚男子抢手货的陨落对于京城里头的夫人们来说,并未有多大遗憾之意,更多是拍着胸脯暗自庆幸。
    皇帝甚至下了口谕让太医前往整治,却未有好转。本就身子不好的瑞王爷也跟着缠绵病榻。
    幸而皇帝招纳了一世外高人,作了一通法术,说是要冲喜,瑞王妃便张罗起来,可惜看中的人家都舍不得自个娇滴滴的姑娘,唯有沈晞茂铤而走险,将箱笼里头的银钱拿出来,贿赂了高人,又偷偷儿送了自个的八字过去。
    果然不负所望,沈晞茂被挑中了。
    沈晞茂进门不过半个月,瑞郡王爷就醒了,两个月后,两人圆房了。半年后,瑞王爷与瑞王妃相继离世,瑞郡王爷求了旨意,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上朝参政机会。
    幸而瑞郡王妃前头曾是千灵公主伴读,与之交好,加之皇帝宠爱异常,千灵公主未过世前,盛宠之排场,比千金公主有过之无不及。
    过了孝期,又调养了一阵子身子,沈晞茂生下了瑞郡王府中的世子,瑞郡王爷不好女色,并无身边人,一时间更是羡煞旁人。
    瑞郡王府后来再次修缮的风格,也全都以瑞郡王妃的喜好为主。
    郡王爷听闻自家郡王妃的亲生妹子来京了,还见到了,却不见她有一丝展颜,之后更是怒气冲冲地上了十多年都未曾登门拜访的岳父大人家中。
    之后又失魂落魄地回来了,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好不容易两个小皮猴子将她闹得去了情绪,却又说等会傍晚要去齐子辙府上。
    之后的三日里,自家郡王妃不是吃饭的时候将菜夹掉了,就是穿靴子时弄错了颜色,更是连帮小儿子洗了两遍头都不知道。
    幸而这样错失混乱的日子过了不过一旬日左右。五月下旬,齐子辙踏着黄昏过来的,蹭了一顿饭,跟着儿子们玩耍了一会,在夜幕降临时,与他们前后坐车,去了一僻静之地,他们二人都是蒙着眼罩的。
    郡王妃是自个进去的,她抖着手,既高兴又害怕,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好似没了族人。即便是沈家大伯二伯、四叔五叔那儿,她一年到头都去不了一次。
    沈晞茂握紧了郡王爷的手,之后又松开,坚定地踏进了房门内。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她才踉跄着出来了,双眸垂泪,默默啜泣。
    郡王爷心疼地将她搂在怀中,来回抚摸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她的热泪给浸湿了。
    那么坚强倔强的人儿,即便在生产时痛得全身骨头好似一一被折断一般,她都不曾落泪,如今却哭得那么伤心,凄凄哀哀的嗓音环绕着。
    郡王爷面色凝重,双目瞪向袖手旁观的齐子辙,别以为本郡王不会把惹哭郡王妃的事算在你头上。
    齐子辙耸了耸肩。
    郡王妃推开郡王爷的怀抱,提脚就要往齐子辙那边去,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气势,吓得郡王爷赶紧伸手拉住了她,柔声哄她说:“齐子辙不好,怎么能劳动你亲自上阵,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替你收拾他,绝对让他爬着出去。”
    一脸茫然的郡王妃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柔声道:“不是这样的。”
    郡王妃拍了拍衣摆,郑重其事地站在了齐子辙面前,没有一丝笑意,拱手行礼,沉声道:“我知你与我妹妹已经有了婚约,我妹妹如今双腿不便,若你心中却是有所不快,这婚事就此作罢,我自会帮你摆平所有人和事。但你若是今日没有退婚之意,那么他日,你若是做出了什么对不起我妹妹的事,那就是与我们瑞郡王府为敌,即使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你可要斟酌清楚了?”
    郡王爷双手扣在后背,板着个脸,来了个妇唱夫随。
    齐子辙毅然回应:“我齐子辙答应过的事,自是从来没有反悔过,若真有那一天,不用你们抓,我自会前去谢罪。”
    郡王妃露出一丝微笑,颔首道:“那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沈晞蕴这几日一直被关在闺房中绣物件,那些嫁衣和铺盖之类的,最后都需要她绣上几针,寓意着是她所绣。
    加之又要亲自替齐子辙做一件内衣裤,即使在张嬷嬷和针线房娘子的共同指导下,那块布也被她戳得皱皱巴巴的。
    好在沈晞蕴怕齐子辙要求太高了,在沈老夫人派人前去询问齐子辙尺寸时,顺便捎了小字条过去,里头怯生生地诉说了自己心中的苦楚,以及为何绣活拿不出手的缘故。
    这个背锅的人,当然就是不二人选孙氏了。
    孙氏也确实并没有好好教导庶女们。其他庶女都有姨娘照看,不管是亲生还是包养的,既然养了孩子,自是图着日后能得点好处,都想着能教导出一个才女,好攀附上高门,也让她能够在沈家扬眉吐气,即使压不过孙氏,也得是姨娘里头的头头第一人。
    因着这样的奔头,没成读过什么书的姨娘们反而把针线活看得重重的,便天天压着姑娘们绣针线活。
    因而在十岁上的庶女中,沈晞莲和沈晞萍一手漂亮的绣活,即使在经验丰富的绣娘看来,都是难得了。
    至于沈晞芬,至少比沈晞蕴好一些,针脚也算是大小合适。
    哪像沈晞蕴,什么都不会。
    沈晞蕴倒是不关心齐子辙看到那张字条心里怎么想,反正她就是这个水准了,不要拉倒。
    好在齐子辙并不在意,竟然还亲自让回话的人带了他的话,说齐子辙府中也有针线房,不需要什么过于精细的衣服,加之他是娶妻,并不是娶绣娘,希望沈老夫人能够多多宽容一番。
    这一通话下来,倒是把沈老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不宽容了?
    转念一想,立马揪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沈晞蕴,沈晞蕴的耳朵被扯着,就跟猫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只能任人摆布了。
    沈晞蕴哎呦喂地叫着,沈老夫人这才放手,她的小耳朵粉嫩嫩变成了通红,火辣火辣的。
    她的手来回搓着耳朵,过了一会才消了,嘟着嘴巴幽怨地说:“祖母不疼我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以为要出门子了?竟然敢告黑状了?我是成天逼你做绣活,可你偷懒我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么?怎么?还想翻天了?”沈老夫人一脸痛心疾首地训斥着沈晞蕴,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姑娘家外向啊,这还不是齐家人呢。
    沈晞蕴心里却不这么想,她一拍大腿,内心却生腾出了一丝冬日里才有的寒意啊。
    太可怕了,齐子辙果然就跟上辈子记忆中的人一样,记仇啊!!!
    没想到他竟然反过来挑拨离间了,就因着她不大会做绣活,还故意假装维护她,实际是想要借着祖母的手教训她一顿,好让她老老实实地做绣活啊。
    真是阴险狡诈啊!!!
    祖母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够跟祖母作对让齐子辙这个心胸狭小瑕疵必报的人得逞呢?!
    沈晞蕴捂着脸,将头蹭在了沈老夫人的怀中,沈老夫人推了出去,她又赖皮地蹭了进去,一来一回了两三下,沈老夫人这才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
    沈晞蕴瓮声瓮气地道:“祖母,我错了,您原谅我,不过,我真的不是让齐子辙给我撑腰啊,您要相信我。”我的一颗红心可是一直向着您的。
    沈老夫人压根就不信,点了点她的额头,好笑地道:“行了,一肚子的坏水。明日起,别绣了,反正齐子辙也不在意。”真是个好命的丫头。
    沈晞蕴一听,心咯噔一下,差点晕过去了,不行啊,这不是让齐子辙得逞了吗?她猛摇头,正色地拒绝道:“祖母,您是为我好,我要绣,我挺喜欢做绣活的。您一定要让我做绣活!”她紧张地抓住沈老夫人的双手,好似不让她做绣活,她就没法活下去。
    沈老夫人僵硬了下笑容,“你真的不用......”
    “不不不,我一定要做绣活,求求祖母了。”沈老夫人心中满是疑惑,可想着出了差错大不了就是毁些布料,有张嬷嬷看着,姜嬷嬷也时不时过去指点一番,没啥好担忧的,也便同意了。
    沈晞蕴松了一口气,差点仰天大笑,哈哈,齐子辙,看,我破了你的奸计了!
    沈老夫人瞅着沈晞蕴似晴天的面容,也就不再深究了。
    等到沈晞蕴真的在出嫁前每日都做够了五个时辰绣活时,她恨不得陪嫁都带着一箱箱的针,全都洒向齐子辙。
    而不知情的齐子辙却在成亲前的每一日时不时都打一个喷嚏。
    正当两位准新人各自忙碌时,从边关而来的一队车队,进了京城。
    第029章 三更了
    五月下旬最后一日, 正好赶上了京城里头的大集市开市的日子。京城西面的市以及东面的市在钟楼里头的钟敲响了八十一下后,大门被三十多个壮硕的衙役左右拉开了。
    这是一年两次最为繁华热闹的市场。东面市场卖的都是农作物, 而西面市场卖的东西较为昂贵,有难得一见的天山雪莲, 有云南山里头的三七,有东海采摘的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 有长白山里头的人参鹿茸雪灵芝, 还有漂洋过海远道而来的舶来货物, 甚至于官宦人家收藏许久的名人字画以及家道中落想换更多银钱又不愿意拿到字画店和当铺里头压价的奇珍异宝,甚至于庄园田产,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没有的。
    集市连开五日,在六月初四这日闭市, 外地赶来的商客们老早就租下的上等客房,只待这日。
    齐子辙是这次开市的主要负责人。别小看这次集市,户部往里头收到的明里暗里的孝敬那都是大头。
    摊位固定,多少商户从过年后就开始往这里头使劲儿砸钱,一摊难求。
    西市来往之人都是上等人, 不差钱也不二价,翻了多少番, 天子都不管, 只怕价越高,越得意。
    齐子辙是从河间回城后皇帝才下了明旨。齐子辙收到的金银财宝全都一股脑地趁着开市前两日夜深人静时让身边的侍卫赶着一队马车,进了皇宫。
    皇帝看着闪花眼的宝贝们, 笑得合不拢嘴,来回摸了几下,连连大笑称好,甚至于透露了口风,下半年的集市,还让齐子辙来办。
    要知晓,从十年前到去年这些年间,这繁华热闹集市都是钱太师牵头的,钱太师的亲戚与座下交好的学生从中获得的收益不计其数。
    这次齐子辙能从虎口下夺食,未尝不是皇帝的一种试探。
    钱太师是开市这日睡醒才知晓齐子辙往宫里头送了些什么,气得差点真要告病休息两三日。
    朝堂之上,钱太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吹胡子瞪眼地瞅着齐子辙,齐子辙坦然一笑,风度翩翩地行礼作揖。
    钱太师也算得上是齐子辙的座师,当年钱太师对他很是看好,甚至于曾夸下海口市称赞于他,“回望老夫入仕在官场爬滚几十年,座下弟子上千,往不及圣人。然,今日得齐由,心中暗自窃喜,因,圣人弟子皆不如齐由,而圣人不如老夫矣。”
    他甚至于在齐子辙还是五品小官吏时旁敲侧击想要将自己的爱女许配之。钱太师长子老实忠厚,不善言辞,不懂俗世,成天在史官所里考究文献,二子则外放了小官吏,政绩虽有,却不显眼,更因性子古板固执,不懂得灵活运用,反而得罪了上司。而他上司又正巧是权贵之姻亲,钱太师试探过一次后,了解次子性子,倒也觉得他在那儿安分就好。
    三子先天不足,只怕老了还需要长子和次子扶持。
    钱太师看多了人世间冷暖,不放心儿子和儿媳妇,这才想着把手头大部分资源,全数交给身份卑微低贱的齐子辙,送其后半生的财源滚滚仕途,只为换得他对自个女儿和小儿子的照拂。
    只可惜,齐子辙压根就不搭理。甚至于在升了正四品官职后,因一件事,跟钱太师决裂了。
    那时候,御史台中的御史每次上朝都必弹劾齐子辙忘恩负义,愧对座师,不忠不孝,可越是弹劾,齐子辙却越得皇帝青眼相待,终是平步青云。
    如今已然是一品官职,手中权势连钱太师都摸不清楚。
    这样的齐子辙不是一个臣子,是皇帝特意培养的一把刚毅的利刃,一把对准他们朝臣的凶刀。
    齐子辙如何不知,但他甘愿如此。
    巡视过一遍东市与西市后,齐子辙端坐在市内特意搭建的官员休息处办公。
    京城城门不止通向东西市最近的两个门。京城北门凋敝零落,几位守门护卫脱下厚重的铠甲,满身汗水,刚灌下一碗从井里头舀出的水,抹去嘴角水珠,就听得远远的驼铃声。
    很快,拉拉杂杂地一队人马,足上百人,黑压压一群,脱下半襟,只着一衣袖,脸上胡子拉杂,风尘仆仆。
    护卫队队长派人拦住了他们,令他们交出路引,一队人下去查看一番。骑在马上的男子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自个的路引,扔在了队长怀里,队长瞅了他一眼,翻开看了,赶紧拱手道:“原来是杨大人!失敬失敬,请!”
    杨岩乃镇北骠骑将军,十多年才进京一次,此次进京,早在半年前就请了旨意上京述职。朝中武将一直都是只闻得杨雄和杨岩将军之威名,不曾见真人。甚至于京中小道消息,说是杨雄人如其名,壮如熊,一个锤子下去,能对上两只熊瞎子。杨岩力大如山压顶,一个小指头就能将人提溜着走,健步如飞。
    京城虽没有他们父子二人的身影,却处处有着他们的传说,特别是到了边塞危机时。
    杨岩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露出了白寒寒的牙齿,不知为何,在阳光照耀下,闪着亮光,队长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不着痕迹退了一步。
    此次杨家进京,杨雄老当益壮,镇守西北,派独子杨岩进京,杨岩则领着长子杨昭一同进京。
    这一看似商队,实质乃杨家私产的队伍,前头由杨岩领着,后头杨昭押队,历时一个半月,才到了京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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