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这口气大的呀。
旁边人都看不下去了。
在大家眼里,许阳就是一个小年轻啊,还没编制,只能窝在小诊所里。
可是人家曹德华高低也是个县中医院的副主任啊,而且年纪也比较大了,本事怎么着也比你这个小年轻好吧!
曹德华也很意外地看了许阳好一会儿:“你来教我?行!行,患者呕吐黄水,头晕,大便干燥,舌苔薄腻,根微黄垢,口干咽苦。”
“脉象弦数,症状非常明显。就是肝胃不和,肝火旺盛,横逆犯胃,导致胃气上涌,痰浊不降。舌象和脉象都证明了,她的症状也符合肝火旺盛的病因,不然何来口干咽苦,头晕之症呢?”
“既然是肝胃不和,痰浊不降。我以《医宗金鉴》的加味温胆汤主之,有什么问题?二陈汤、生姜燥湿化痰,降逆止呕;黄芩、黄连、竹茹清肝热,除烦止呕。”
“枳实宽胸和胃、调气降逆;麦冬、芦根养阴清热除烦。要不要我再把剂量告诉你啊,许医生?”
最后几个字,曹德华用上了揶揄的口气,说完之后,他嗤笑了一声。
其他人也听得一呆。
宋强知道他大舅哥的医术可比他强多了,人家是正经的副主任,这诊治多合理!
宋强老婆则是露出了骄傲之色,她斜着眼睛俯视着许阳,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假货今天怎么现形!
小章鱼一脸不忿,她最受不了别人在许医生面前装逼了,可是她憋红了脸,也憋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连章鱼二姐也忍不住看向了曹德华,她也没想到治病还有这么多弯弯绕,感觉这个曹医生很厉害的样子。
章鱼太后也对着许阳微微摇头,何苦呢,这不是自找没趣嘛,章鱼太后对许阳的评价又扣了好几分。
曹德华看了看身边这几个不明觉厉的朋友,他微微仰起头,在这个民间小破诊所,自己还不能做高人了?
张可瞥了一眼曹德华,皮笑肉不笑道:“你说的这么厉害,怎么没给人治好啊?”
曹德华身子一晃,高人姿态瞬间保持不住了。
小章鱼看向张可,立刻露出了佩服的目光,卧槽,一语致死啊,这姐姐真厉害!
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对啊,你吹的这么厉害,不是也没治好嘛。
曹德华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那是见效没这么快,你知道吧!还有你肯定也吃了别的药,这相互影响,你等下跟我回医院再检查一遍。”
“错了。”
“什么?”曹德华一愣。
许阳微微叹一声:“不是这样治的。”
曹德华没好气问道:“那你说怎么治啊?”
许阳看了看曹德华,又看了看宋强,虽说曹德华比宋强强很多,可还是差了些。
他道:“辩证错了,患者并不是肝火旺盛,肝胃不和,而是中虚胃寒。”
“什么?”曹德华差点没笑出来。
宋强也是听得一呆:“虚寒?”
曹德华摇头笑了笑,佩服道:“许医生果然医术高明啊,虚寒?呵呵,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
宋强也很困惑地看着许阳,怎么可能是虚寒呢,难道他之前真的都是在骗人?
宋强老婆也哼哼两声,果然暴露了吧,这个pua大王。
曹德华好笑地问道:“哎,许医生,你倒是告诉我,你怎么判断出来的?口干口苦,心中烦热。脾虚胃寒,什么时候来了个口干口苦了?”
许阳却道:“口苦,未必一定是热证。《圣济总录·胆门》中有谓‘胆虚生寒,气溢胸膈,头眩口苦,常喜太息,多呕宿水。’”
曹德华的笑容顿时在脸上僵了一下。
他争辩道:“那只是很个别的情况,你看她除了口干口苦,她舌苔还薄黄腻呢。脾胃虚寒的人,怎么会是黄苔呢?”
许阳又道:“淡舌白苔,亦有热证;黄厚满苔,亦有寒证;舌绛无津,亦有痰证。当以脉、证、便、溺参勘。”
“同志,麻烦你再把舌头伸出来一下。”许阳对章鱼二姐如是说道。
“哦。”章鱼二姐再次吐出舌头。
许阳指着说道:“舌诊的时候,可不能单纯只看舌苔,更要注重舌质。如果她的舌质红而苔黄,多为脏腑积热。可若是舌质不红而苔黄,多是内寒外热。”
曹德华都听懵了。
其他人也听得精彩,这治病怎么听着像是在破案,抽丝剥茧的,怎么这么多假信息啊?
“不对,不对!”曹德华忙叫了两声,他道:“你说的这些都只是概率很小的病证,那还有脉诊呢,她可有数脉,数脉主热啊!”
曹德华松了一大口气,他差点被许阳绕进去,还好有脉诊为证。
许阳对着曹德华点点头,微笑着说:“能诊出数脉来,也算不错了。”
曹德华翻个白眼,我特么用你夸我?
许阳又道:“没错,数脉是主热证,有虚实之分,有实热也有虚火,患者自然也会口苦口干,但是啊,我们治病不能这么想当然。”
“《脉理求真》有云:‘是以有人见数脉,多作热治,讵知脉有真假,数有虚实。仍需察其兼症兼脉,及脉有力无力,以为分耳……如细小强滑、细数软绵,纵有身热,须宜温治。’”
许阳又对曹德华道:“你再仔细诊诊她的脉,看看还是弦数之脉吗?你的脉诊可不够认真啊!”
曹德华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了:“那你说她……她是什么脉象?”
许阳答道:“左细弦数,右滑数。”
曹德华怔在了当场。
许阳耐心地跟他解释道:“细脉呢,跟弦脉很像。但是细脉是按之如丝线,弦脉则是按之如弓弦,细脉沉细而软,弦脉按之如弓弦。你不认真啊!”
曹德华被批评的有点迷。
许阳叹了一声,虽说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自己是钱老的徒弟,刘明达也不会记得还有他这个师兄。
但是系统里那八年多的感情不是假的,许阳在内心里也一直是以钱老传人的身份要求自己的。所以对曹德华,他还是很耐心地去教他的。
许阳道:“诊脉呢,一定要认真仔细,全神贯注,切不可随意对待,不然会非常容易出现误诊的。”
“细脉主虚亦主湿,《脉里求真》曰‘细为阳气衰微之候。’这种脉象也是可以主证阳气不足的。当然了,这不足以绝对判断阳虚。”
“再看她的弦脉,弦脉可主肝病,但也主疟疾、痰饮和疼痛拘挛。《四诊抉微》中云:‘尺浮弦急,下部为痛,沉弦细涩,阴证寒羁。’”
“我们做诊断,一定要四诊合参,小心谨慎,你不能看见弦脉和数脉,又看见患者似乎有热症,就什么都不管了,断定人家是肝火旺盛,肝胃不和!”
许阳语气中带着批评道:“这个患者的病机藏得很深,你一次没有诊断出来,也很正常。可你已经在用了凉药无效之后,怎么还这么固执己见呢?”
“居然还能把责任都推到患者身上!还说人家乱吃药,还说药见效慢,如果你用药对证的话,见效能慢吗?”
曹德华嘴唇微微颤抖,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一刻,曹德华像是看见了上个月来他们县中医院指导的那个来省中医院的何东军老专家,当时老专家说话就是这种语气和气势。
许阳跟那位省中医院的老专家一模一样。
曹德华都看傻了。
许阳也很奇怪地看了看曹德华,他问:“这些你师父都没告诉过你吗?”
曹德华一下子脸就红透了。
宋强小心地看了一眼他大舅子的脸色,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