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和林枫想做的是个彻底的治理,能不能治理的彻底, 这个不做不知道。
但出方案时, 没法告诉人家:我们要彻底清理,所以多宽裕几天期限,让我们慢慢做呀。
冷诺想了想, “那恐怕就这两天得多去河边看看, 得把污水的源头找明白才能做计划。”
林枫一向是个不见现场不让动手的实践派,他自然是再同意不过的,不过这会儿,他却顿了顿, “丫头, 你天亮就去查污水, 让阿宽一直跟着吧。河岸工厂, 建筑, 毕竟阿宽也算熟悉。不过,有一件事儿……”
冷诺手快嘴也快, 她跟林枫聊的好好的,受不了他突然停下来了,“行啊。什么事儿?”
“丫头,老爷子没了。你一个姑娘跟着阿宽一直在外面会被人嚼舌头。其实,你也是风风光光的轿子抬进来的,既然嫁到林家了。不如,就跟阿宽办了吧。不然……”
冷诺一听话题偏了,她压根儿没往这事儿上想,被直接这么一劝,一下子脸红了。
冷诺头都不回,对着书桌咬牙道:“不是说好了,在书房讲建筑就是讲建筑么。你这人怎么自己定的规矩自己不守着。”
林枫并没因为冷诺突然转过身就把话岔过去,他反而继续说的更正式了:“丫头,牛栏河治污急,林立中考也是急,但都没有你能光明正大留在林家这件事儿急。老爷子不在了,阿宽会听我的,我帮你们办了去。”
冷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能更清楚,所以转过身干脆说个明白:“可是,我、我是你的未婚妻。”
林枫哈下腰,对上了冷诺躲闪着的眼睛,他此时没有半分疯癫,口齿清晰:“未婚妻是老爷子一手遮天定的吧。他人都没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认。丫头,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林枫根本没给冷诺哪怕一秒钟的时间来张嘴,他抓住了冷诺要躲闪的胳膊,一字一顿的替冷诺回答道:“不、喜、欢。”
冷诺被一双时而戏谑时而捉弄时而疯癫,此刻却透着寒光的双眸夺去了理性,她只是木楞着。
林枫松开了冷诺的手,声音一下子柔了起来:“丫头,我也不喜欢你。但阿宽他是在意你的,他会是个好丈夫。”
林宽是不是喜欢她,她是不是喜欢林宽,这些冷诺她现在并不清楚。
她也不想权衡利弊强行驾驭与“喜欢”这两个字上。
但林枫说的道理,她懂。
冷诺冷静下来了,她淡淡地答道:“你自己的婚事不愿意让你父亲做主,你凭什么就能替你弟弟做主,替我做主?”
林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跟冷诺平视了,他点点头:“嗯,我是挺自私的。为了阿宽,为了林达,也为了未来的北港。也是为了你,丫头。”
冷诺没有答应,但也不算拒绝,她只是发问:“你都不愿意跟你弟弟们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你怎么跟林宽说明白呢?”
林枫指了指门外;“门响了。阿宽回来了。我是个疯子,所以没法活的像个正常人,这是林家的事儿。你最好永远没有机会知道。我跟阿宽是兄弟,有些事儿不用说的这么一地鸡毛,他都会明白的。”说完话,林枫捧着他的铁索上楼去了。
林宽回来了,又是下半夜了。
一家人都得熬成夜猫子。
冷诺借着书房的灯,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林宽的黑眼圈。
她不想说话,只打算关了书房灯回屋的。
刚关了灯眼睛不适应黑,她摸着墙正慢慢挪着。
林宽却走了过来,替她开了厨房灯,“你屋子里突然多个人,恐怕睡不实吧。好好休息,明早我带你去牛栏河。”
冷诺没说话,林宽帮她推开了门,她只是低着头径自走了进去。
冷诺不知道他们兄弟间的默契是个什么鬼,听见明天要带她去牛栏河,冷诺不知道她跟林枫的话,林宽听见了多少。
刚进来屋子就听见床上鼾声如雷。
本来就一堆的事儿,睡不踏实的冷诺,这下更是迷迷糊糊歪了一会儿就觉得天亮了。
冷诺往身边一模,床上的山妞没了。
她一个机灵下了床,担心山妞初来乍到的不熟悉,也许跑出去了也不好说,她赶紧披上衣服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晾衣绳上一排衣服整齐的挂好了。
地上也是整齐的蜂窝煤,已经排了一排。
旁边的林宽指着蜂窝煤,一遍遍反复告诉山妞:“只给你和冷诺的屋子烧上煤就行。天暖了,二楼不用了。这次懂了吗?”
冷诺看着山妞的背影只是点头或摇头,并没有跟林宽说话。
冷诺走过去微微笑笑,“山妞,你好勤快,这里不用这么早的。你慢慢来就好。”
山妞这才擦了把脸上的汗,学着冷诺也露出一排牙,做了个夸张的笑脸。
冷诺这才转身看向林宽:“你太凶了。这样跟山妞说话,她刚来,会怕的。”
林宽面无表情,搓了搓手上粘的黑煤灰,“你昨晚没睡好吧。去歇着。我在观察她对不同言语表达的反应能力,觉得山妞经过一定的康复训练,是有恢复的可能性的。”
冷诺眼睛睁的大又圆,“就说两个蜂窝煤就看出来这些了?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可别瞎说让山妞空欢喜一场啊。”
林宽嘴角轻扬,却立即又像脸上栓了橡皮筋儿,恢复到了一字型的嘴:“术业有专攻。我是个医生,就像现在一看你这黑眼圈就知道昨晚你没睡好。我让林立把偏房收拾了,山妞可以有自己的屋子。”
冷诺觉得林宽今早话特别多,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
吃完了早饭,林枫昨晚果然不是随便说说,把户口本,林宽的身份证往桌子上一摆,嘴里蹦着字儿:“六姨,阿宽,□□。”
整个一桌人说不惊讶是假的,林立被硬咽下去的馒头噎出了眼泪。
就算冷诺昨晚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也嘴一张,不知道该跟这个彻底的疯子说点儿什么。
林立怕冷诺没明白,好心跟冷诺解释道:“六姨,大哥的意思是,让你跟二哥去办结婚证,意思是……”
“冷诺她能听懂。”林宽眼睛一瞪,一掌拍在了林立的粥碗前面,林立赶紧捂上了嘴。
林宽再转向林枫,又是一脸谦和忍让:“大哥,这不行。第一,今年得给爸守孝。”
“今天□□。明年同房。”林枫没等他说第二。
林立两只眼睛像台子上飞快旋转的乒乓球,在林宽和林枫之间旋转,不知道该停在哪边了。
“二哥,大哥今天说话很清楚。”林立提醒林宽。
“就算明年,也不成。”林宽一口否决,好像很不留情面的拒绝了一件很棘手的事儿。
啪嗒。
冷诺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山妞赶紧蹲下身钻到桌子下面去拾筷子。
刚刚还言辞端庄的林宽,一下子比桌子上哪个人都慌了手脚,他赶紧摆手:“不,大哥。不是,我不是说她不好,我、大哥。我以前就说过,大哥不娶,我是不会先成亲的。”
“好。”林枫站起身,就往楼上走。
“大哥你说什么?”从林枫飘逸的眼神里,听见一个“好”字,林宽莫名打了个寒颤。
林枫停在了楼梯上,回过头,满脸挂笑却已经笑得不再正常:“好好待她。”
林枫走了。林立自然也背上书包直接溜了。
山妞收拾着厨房,好像对她的新环境很满意,也不顾周围有人,哼着山歌小调刷起了碗。
冷诺这一大早就没什么胃口,一碗粥到现在都没动一口。
林宽拍了拍还坐在桌前的冷诺:“换身衣服,走吧。”
“去哪儿?”冷诺猛一抬头。
“牛栏河,不然还能去哪儿。”林宽好像也被问怕了。
但摩托并没有停在河边,而是停在了热闹的早市儿。
“不是牛栏河么?”冷诺下了摩托左右不见河,她真有点儿慌。
她知道林宽大小事儿其实都听林枫的。
她现在心慌,是真怕林宽突然领她去民政局□□。
林宽帮冷诺摘了头盔,这次口气温和:“就这么怕我?是早市儿。”
“谁怕你了?”冷诺嘴上倔强。林宽不笑的时候,冷诺总想躲开他的视线。
林宽一把抓起了冷诺的手,搓在手里帮她取暖:“不怕我,你手抖什么,这么冷?大哥的话,你不用放心上。我不会勉强你的。”
手抖,那是早上你开的太快,摩托上冷啊。
冷诺不是手抖,听了林宽跟他大哥离心离德的一番表白,她现在心都在抖了。
冷诺从林宽手心里抽出来了自己的手,的确是暖和多了。
她仰着脸问:“好,我知道了,不勉强。不过,你带我上早市儿来干嘛?”
“看你早上没吃东西。是家里的饭菜太清淡了吧。人要是心里堵的时候,都喜欢吃点儿口重的。走,带你去一家重口味儿的。”冷诺刚刚挣脱开的手又被林宽给拉上了。
“宽哥,这里这里。”冷诺还没迈开步子,就看见旁边两个长裙子女人冲着林宽拼命摆手。
第27章 早市
“宽哥, 阿宽。”
两个女人连声喊着。
这林宽要是不回头,好像树上的布谷鸟,非得惹着整个早市上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渤广的阳春三月, 还算不上真正的阳春, 河刚刚开。
满街尽是蓝布料子大衣, 灰色蓝色的冷色针织套头大毛衣。
对面过来的两个女人, 却是一个翠花绿裙子,一个天蓝毛料裙子,开衫毛衣, 看起来跟周围格格不入的高调时髦。
“阿宽, 林叔的事儿……”一个脸熟的女人刚开口,就被林宽打断了。
林宽一抬手挡住了要凑近的翠花绿裙子:“没事儿, 已经过去了。”
管林宽叫阿宽的, 除了家里的林枫,冷诺还真没听过别人这样叫。
“宽哥也会来早市儿呢?吃过了么?一起吧。”热情洋溢开口的天蓝裙子,冷诺可是熟悉的很, 正是刚刚跟他们竞标过劳动广场李教授家的大小姐李翠霞。
林宽好像没听见, 转过身来跟冷诺说,“冷诺,这是张梅霞,曾经大哥学校的学妹。”
张梅霞!
怪不得眼熟。
冷诺这个人可是记得清楚。
当初林枫的未婚妻, 在殡仪馆大哭大闹嚷着退婚, 她突然嫁到林家顶替的就是这个女人。
张梅霞趁着林宽跟冷诺说话的空隙, 拉着李翠霞上前一步, 正好把林宽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