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打碎她混沌的思绪。她先是昏昏沉沉,接着才像是想起什么而全身一抖,不敢置信地瞧向那个朝自己靠近身影。
「别过来!」她大吼。
对方一怔,呆立在原地。
香甜的气味刺激着她的嗅觉,她感觉口水已经快要溢出嘴边。她咬破下唇,疼痛让恶食模式的开啟有所缓解,但若白乔离再继续呆在这里会有什么后果,她心知肚明。
「滚!」
她不想杀人。无论活得多痛苦,她也不想杀人。要说为什么……
想要人活下来,是不需要理由的。
「你还好吗?你脸色很不好欸!为什么大半夜来这里?你……」
「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她轻喘着,意识又开始被逐渐抽离。虽然有铁链捆着自己,但食物的香味足以使食慾暴增,力量或许也会增强,最终衝破束缚,将在场人士撕成碎片。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白乔离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被慾望支配,丑陋而可怕。
「我在担心你!大声个屁啊!」白乔离不满地叉腰,挑衅似地往前一步,「我偏不走!你现在是在干嘛?大半夜玩捆绑?你……脸色有点红,难道中了什么药吗?是哪位大叔这么变态?我去揍扁他!」
「白乔离,我说了,走开!」
她快撑不住了。
剎那间,风声停止,视线范围内一片粉红。离她不远处,一块蛋糕漂浮在空中,香气在空气中瀰漫。
她听见自己肚子发出悲鸣。
「饿……」
好饿。她想往前,却发现自己被钳製着,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突破枷锁。
好饿,好痛苦,我要吃蛋糕,我想吃,我想吃——放开我!
像是听到她的呼唤,她发觉蛋糕似乎在朝她靠近,然后停在她咫尺之遥,一动不动。
「给……我……」她发出无力的怒吼,拼命伸长脖子想触碰那块能够缓解饥渴与痛苦的蛋糕,接着一口咬下!
绵密,香甜。白巧克力仿佛在嘴中融化,在舌尖流动,轻抚着她的口腔。
她感觉自己似乎圆满了,正想再咬一口,却忽然有血腥味在鼻尖围绕,脑中闪过那快要消失在记忆里的画面。
老闆拖着失去下半身的身体,缓缓朝她爬过来,眼睛死死瞪着她!
她吓得收回嘴,眼前的世界也染上属于夜晚的黑,晚风仍旧如刀般削着她的皮肤,少女带有哭腔的喘息传入她耳中。
白乔离捂住血流不止的左手,满面惊恐,而她这才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咀嚼着的是什么。
她想道歉,女孩却步步后退。与此同时,食慾再度侵蚀她的意识,看着对方手上的血,她咬紧牙关,吐掉口中还未嚼烂的手指,一口咬下自己的手背!
痛。
可是,好像也没那么痛。为什么?原来恶食者被吃也不会那么痛吗?所以才无法理解人们被吃掉的痛苦?
她撕咬自己的皮肉,将自己的左手啃得面目全非,渐渐地竟然有种饱足感。
当她回过神来,她的左手直到手臂的位置无一倖免,皮肉分离,隐隐瞧得见深埋其中的白骨。恶食模式解除后,她才感觉到痛。
「啊啊啊啊啊啊!」
她嘶吼到声音沙哑,可喉咙处的疼痛却远远比不上右手的皮开肉绽。
白乔离已经不在现场,想必是早已逃离。若是她去报警,一切就完了。
强忍着痛苦解开锁链,她步履艰难地逃离这个地方,没有回去工地,更没有去医院,而是又回到那个收留自己好几个月的森林,暗自疗伤。
经过这一次,她更谨慎了。
她差点杀了自己的朋友。想起白乔离惊恐的眼神,她的心似是被凌迟般疼痛。
她的右手基本废了,无法举起重物,甚至连握紧拳头都没办法做到,唯一让她觉得庆幸的就只是白乔离依旧存活于世这件事情。
因为害怕再碰到面,她在调整好心情后,就立刻乘坐公车逃亡到离王城最远的海滨市,就这样长居下来。
在这个地方,她结识了新的朋友,一切好像和以前没有区别。
不,有一点变了。
「合馨,你怎么了?叫你这么久都没反应……」
「肚子有点痛。」
不知道是否是那晚的事情给她造成了阴影,每当恶食模式开啟时,她都能在感到飢饿的数秒之后,奇跡般地回过神来。后来她转念一想,这或许也和她吃了自己的手有关。
每逢夜深人静,她都会痴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左手,想象着将它放入口中,手指抵到咽喉,沾上唾液。
如果真的是因为吃了一隻手而抑制住飢饿,那吃两隻手的话——
她被自己这危险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久久难以自拔。
然而,或许是因为报应,她在邻居的劝说下前往隔壁市就读高中,在新生聚集的礼堂内,她和白乔离远远地对视着,面面相覷。
她想逃,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沉重不堪。
意外的是,白乔离竟一步步朝她走来。
「好久不见。」白乔离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遥远而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