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想出一套行之有效改革四明山弊政的人,仅有徐行一人。
徐行让出统兵之权,他明面上看似不喜,但实际上,心里却满意至极。
不掌军,只搞内务……徐行永远也威胁不了他。
相反,还能借徐行之手,壮大四明山。
“四弟……”
“是个懂进退的人啊。”
姚当内心暗喜。
“是。”
“大哥。”
威天王稍思索了一下,当即领命。
让他去驻扎稻梁山,看似是防范孙成祥的飞捷军。但他又不蠢,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悼天王在暗示他,让他给徐行腾位子。
不过,他不是什么贪恋权位之人。
在知道徐行是个贤才后,就已经有了退位让贤的心理了。
再者,姚当亦没亏待他,又拨给了他两行旗。
怎么算,都是他赚了。
搞内务……劳前劳后,哪有实打实的兵力增长来的让人舒爽。
……
一直商量到深夜。
权力交割、划分终于完成。
偏厅内,姚当挥手让众人退下,然后让威天王、坤天王二人守门,待房内只剩下他和徐行二人时,他盯着徐行,目光灼灼道:“四弟,你可是对愚兄还有防范之心?为何信中所言皆是内务,毫无大略之计?”
搞内务是好,不强大四明山,就没有天下争雄的本事。
然而此刻四明山寨,或者说十八路反王、四十六路烟尘,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反抗朝廷的大略,或者说分析天下形势,取得天下的一个宏大战略。
例如刘备三顾茅庐,诸葛亮说出了名传千古的《隆中对》。
定下了今后几十年内季汉集团的战略思想。
王朴对柴荣提出的《平边策》亦是一样。
哪怕是隋末争雄,李密见翟让,也提出了上中下三策。
姚当不满徐行的点就在此,仅看徐行提出的革新之政,就能看出来,徐行这个犯官才华不小,纵使不是什么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才,但根据四明山,因地制宜提出一个战略构想绝对不难。
“非也。”
徐行摇头,对姚当恭敬一礼,“主择臣,臣亦择主……大哥对我一直避见,弟难窥大哥容颜,知晓大哥性情,故无法提出大略之计。”
“此话怎讲?”
姚当挑眉,不明所以。
他们二人此刻已是兄弟……
先前避见虽是有怠慢之嫌,但兄弟情分,足以抹除这点不愉快。
“倘若大哥暗弱,弟若提出了刚烈的进取之道,不但要葬送自己性命,还会让四明山寨上下这近万人,万劫不复……”
徐行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露出笑容,“然而今日弟观大哥有明主之相,善决断,勇猛有余……故此这大略今夜才可和盘托出。”
他暗捧了姚当一句。
第47章、三条毒计
姚当瞬间喜形于色。
一般人捧他,他只当是等闲,面色不改。
可徐行这大才捧他,说他有明主之相,他即使再有城府,也难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地位不同,一句恭维之言,说出来的效果亦是不同。
别看八品典厩丞品级是小,可这是京官,外放到地方,大三级,至少相当于知州一级的人物。
四明山说是十八路反王,可势力并不大。
兵不过万,将不过百,手下的地盘连一县之地都没有,只敢占山为王,缩在在山旮旯里……
官本位的思想刻在心里。
“还请四弟直言……”
姚当收敛心神,对徐行深深一揖礼。
门外。
威天王和坤天王也不禁支起耳朵,听起了屋里的话语。
坤天王洋洋得意,“以前咱们造反,是胡乱一扯旗,乱跑个一通,不知道章法,不仅是咱们,就连手下的掌旗、五虎使、将兵,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所终,害怕被朝廷围剿、家破人亡,得过且过……”
“二哥,你注意观察了没有。”
“自从徐先生来到四明山后,山寨的变化。”
他问道。
“什么变化?”
威天王诧异。
他这些天,都躲在大哥的书房里,与姚当一同商量对徐行的处置,忽略了山寨最近的变化。
“有了盼头!”
“当官的都加入了咱们四明山……”
“咱们四明山,就不再是剪径的贼盗了。”
坤天王意味深长道。
……
四明山,聚义厅。
偏厅。
徐行单手执笔,在素绢上画出了凤溪国的江山行政图,“凤溪国共分十六道,江南西道位于南方,雨量充沛,土肥水美,只是因为……朝廷赋税沉重,江南百姓往往每年的粮收只够交纳赋税,就连口粮,都要向大户支借……”
“江南之祸,在苛政、摊派,以及驱鞑饷。”
“以致于年年叛乱迭起。”
“不过……”
说到这,徐行摇头,“江南西道难成帝王基业,百姓虽苦,却还没到依附反王的程度,除非再遇上一次天灾人祸。”
“此外,江南是赋税之地,朝廷不会让江南有失。仅是四明山附近,就驻扎了孙成祥的飞捷军、王安的豹韬军……两支兵马共有三万余人,虽非精锐,但若不是四明山占据险要,恐怕……”
姚当听明白了徐行的意思,他点头道:“在四弟没来山寨之前,我也看出了江南西道非是成事的基业,想要逃到北地,另觅出路,但奈何朝廷大军堵死了我们这些反王。”
他在地图上用朱笔画出各个反王的势力范围,以及围剿反王的朝廷军队。
一目了然。
朝廷的各路大军困死了十八路反王。
和四明山的积弊一样,大家都能看出来,但很难提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革新方法。
“围剿十八路反王的人……”
“据我所知,应是朝中的太尉魏文通,此人经略兵事多年,非是善类。想要逃出这困龙之局……”
徐行抛出杀手锏,“一者,营造舆论,在神京言魏文通有谋反之心,故围而不剿,养寇自重,以图镇南王之实。”
“二者,召开英雄大会,遥尊尚和尚为盟主,率众与官兵拼死一战。”
“三者,集十八路反王之金银……”
他提出三条毒计。
前两条,悼天王姚当还能想明白,可到第三条,他就有些迷糊了。
“反王们未必会交出各家金银……”
“再者,金银又有何用途?”
他询问道。
“飞捷军、豹韬军这两军是地方军。”
“围困十八路反王的军队……大抵也多是地方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魏文通应该是以朝廷禁军弹压地方军,派地方军送死,强干弱枝……”
徐行轻笑一声,“魏文通之所以做,一是为朝廷剪除地方势力,壮中枢弱地方,二呢,就是神京禁军……都是好男儿,经不起碰。”
他在神京数年,知道这些禁军是什么德性。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但论起打仗,连军操也只是勉强能做……
“取义军的金银,不买别的,高价买各地的粮食,偷偷运输到禁军营帐附近,然后再运输走,在邻近地域以低价出售……”
“要知道,地方军可是穷的跟叫花子差不多。”
“如此,一可以造成地方军和禁军的不和,二造成魏文通与神京禁军将领之间的猜忌,将帅不和,是军中大忌。”
“这些鬼蜮伎俩用完,只要我们合力击溃这里……”
徐行指着地图,指着尚和尚所在的合阳山地域,“聚集义军,冲破踏白军、武毅军堵拦合阳山义军的这两支地方军,直插禁军的殿前军……”
“咬下一块禁军的肉,让朝廷的虚弱暴露在这些地方将领的面前。”
“而朝廷与地方不合,地方将领会力图自保,不会救援……”
势弱,只能靠一些计策取胜。